作者：谢钍睿、张宸玮

近期，原本处于发展快车道的语音社交平台频频遭遇重创，许多平台发出公告宣布暂时停服或者整改。网上频繁传出部分语音社交平台公司被查封、高层领导被带走调查的新闻。

一、语音社交平台出现“关停潮”

公开信息披露，4月17日，语聊头部平台伴伴武汉总部多名高管及员工被深圳警方带走调查；5月15日，武汉比熊语音的办公场所被警方跨省查封；6月2日，欢欢语音、多多语音运营主体千音网络科技（广州）有限公司，有十多位高管被浙江常山县警方带走。

据不完全统计，今年5月至6月，有近30款语音平台停止服务，停服公告给出的理由大多数是“业务调整”。7月5日，运营长达8年之久的腾讯旗下音频平台企鹅FM发布下线公告，称由于业务调整，即日起关闭用户注册及充值功能，并在9月6日起正式停运。

附：相关新闻报道整理

二、语音社交平台关停或因抽奖游戏

在语音社交平台中，用户可以寻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或者观看与声音有关的直播，比如音乐，从而满足自己的娱乐需求。直播过程中，用户可以充值购买虚拟礼物为喜爱的主播打赏，这与许多互联网主播平台的互动方式相同。

某些语音社交平台还设置了另一种新游戏规则：用户充值一定金额，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或者“抽盲盒”的机会，在平台上可能随机开出大奖。该奖品可以用于平台直播间打赏的虚拟礼物，主播再将礼物同平台进行提现结算。由于是抽奖，则固然带有运气成分，用户可能抽出的虚拟礼物价值也是不同的，而该机率就像赌场里的老虎机一样由语音社交平台自行设定。

上述抽奖游戏的逻辑链条为：用户充值达到一定金额标准——用户获得抽奖机会——用户将获奖礼物打赏给主播——主播从平台提现。通常而言，该玩法的本意是为了增加用户与主播的互动，提高用户的参与感、获得感以及满足感。

可是，某些平台或者主播为了吸引更多的用户参与充值、抽奖游戏，将该抽奖异化成了一个涉嫌赌博的游戏：用户在抽奖获得虚拟礼物后，除了选择赠送给主播外，也可以选择提现。有些主播向用户明示或者暗示，自己在收到用户抽奖得到的虚拟礼物打赏后，可以通过第三方平台将该礼物价值以人民币形式折现给用户。

这种玩法的逻辑链条变成了：用户充值抽奖——用户抽奖获得礼物——用户将礼物打赏给主播——主播将礼物提现后根据礼物价值私下转账给用户/用户从平台中直接提现。在这种模式下，用户充值投入的资金可能获得更高额的金钱回报，而这其中的唯一变量则是由语音社交平台公司设计的概率，这也无疑刺激了广大用户通过“空手套白狼”的心理以小博大，不断的追加资金投入，久而久之形成了恶劣的平台赌博风气。

三、异化抽奖游戏的可罚性

针对抽奖得出的虚拟礼物的处理问题，公安部、信息产业部、文化部、新闻出版总署早在2007年就出台了《关于规范网络游戏经营秩序查禁利用网络游戏赌博的通知》。根据该《通知》第3条，网络游戏服务单位依法开展经营活动，不得提供游戏积分交易、兑换或以“虚拟货币”等方式变相兑换现金、财物的服务，严格管理，防止为网络赌博活动提供便利条件。

语音社交平台的行为人利用互联网组织广大用户参与充值抽奖活动，煽动怂恿大量用户参与抽奖活动，接受用户以人民币方式充值投注并从中赚取分成，在主观上具有抽头渔利的故意。两高在2005年《关于办理赌博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2条规定，以营利为目的，在计算机网络上建立赌博网站的，属于刑法第303条规定的“开设赌场”。语音社交平台接受用户充值，提供抽奖机会，并通过主播提现或直接在平台提供提现兑换业务的行为，完全可被视为“建立赌博网站并接受投注”，构成刑法第303条第2款规定的“开设赌场”行为，最高可判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事实上，在此次语音社交平台“关停潮”之前，已有语音社交平台因涉嫌赌博犯罪被追究刑事责任。2019年，江苏省南通市崇川区人民法院对通过语音社交平台涉嫌赌博的违法行为做出审理，最终做出了被告构成开设赌场罪的裁判结果。在这一起案件中，被告一行多人利用视频聊天软件，通过多家视频语音聊天平台中，招揽赌博人员进行赌博。赌博模式为，用户玩家用人民币购买游戏币在平台内进行押注赌博，然后可以用游戏币购买平台预设的虚拟礼物打赏给平台主播，平台主播可以向平台将收到的虚拟礼物兑换成人民币，再返还给玩家。该案的行为模式与本文所说的抽奖游戏有略微区别，但将虚拟礼物通过返现形式兑换成人民币退还给用户的本质是一样的。

四、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抽奖游戏并非洪水猛兽，没有必要全盘否定，关键要守住抽奖游戏的底线：即奖品只能是在平台内的虚拟礼物、虚拟道具等，不得通过平台自身或合作第三方向用户提供任何形式的提现或交易服务。平台的高管、客服、游戏开发人员、超管（主播房间管理人员）、主播等员工应接受专业的合规培训，抽奖游戏规则的设置更要征求专业刑事律师的意见，以免踩坑。

有的平台虽未设置将抽奖所获得的虚拟礼物提现给用户的机制，但鼓励或默许客服或主播私下为用户提现。表面上看，在该平台上并未形成“下注-抽头渔利-提现”的闭环。但是，若有证据证明平台方鼓励或明知这种情况发生仍予以默许，平台仍然难逃责任。

故，平台方不仅不能放任这种行为，更应当在与客服、主播之间的协议中增加相应的禁止性及追责条款，以规避平台自身的责任。同时，平台应通过超管巡房等方式加强对主播的监管，不间断随机地对主播在直播时进行查房，督促主播遵纪守法。即便某些客服或主播因私下提现及交易被追究刑事责任，平台也可以基于这些合规措施而被免于追责。

对于那些已经因抽奖游戏而被立案侦查的平台，应当积极配合公安机关调查，并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尽快识别出本平台的刑事风险清单、制定刑事合规计划并向办案单位提出申请。在获得办案单位的同意后，根据刑事合规计划开展刑事合规整改。刑事合规整改一旦被第三方机制人员验收通过，平台及相关责任人均有希望被免于刑事起诉或从宽处理，获得新生。